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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字之差
“对了,你记得去看学院刚出的招生公告,今年好像不收全日制的专硕生了。”
手中的黑色签字笔瞬间停滞了。
我看着面前的统计学课本,脑子还卡在前一秒正背诵的计算公式里。
“学姐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等我终于反应过来,拿起手机回消息的时候,已经过了好几分钟。好在对面的辅导学姐几乎秒回。
“今年的全日制招生改成非全了。”她说。
其实她的上一条信息就在我眼前,只是难以置信的感觉,让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确认了一次。
全日制,非全日制——只一个字的政策变动,却足够在瞬间击溃我长达半年在跨专业备考上的努力。
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狠得下心,还要亲自打开公众号,去确认一遍那份公告。
“你要好好想想。如果还是想考全日制,要换目标学校的话就要尽快做决定,现在已经六月份了。”我看着学姐最后一条发来的消息,机械地回了句“谢谢”,然后靠倒在椅子上,攥紧了手机。
原来人在真正崩溃的时刻,最初有段时间会异常得平静。
我还记得给在自习教室待到晚上的自己点份外卖,然后在接到提示电话后,面无波澜地穿过下课的人潮,去到校门口拿晚饭。
夜晚的冷风把脸吹疼了,强装镇静的心也掀起波浪。
我一边走,一边低头翻看着手机里这几个月来和学姐的聊天记录——其中的所有答疑解惑,都是我这些日子曾经一步一个脚印的见证。
只是现在,努力失去了目标的归属地,就连绽放那天都等不到。
“您好,请问我的外卖还没到吗?”已经超过了外卖约定的送达时间,十分钟后,我勉强分神给外卖小哥打了个电话。
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声音:“啊?我十几分钟前就送到了,不会被人拿了吧?”听着这句话,我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外卖放置点。
糟糕的事情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一起,在心情难以形容的现在,连咕咕叫的肚子也不能被填饱。
“要不你打电话跟商家说吧。”外卖小哥继续道。我应了声,挂电话后,却直接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。联系商家,沟通,等饭,拿饭——虽然不是多麻烦多难的事情,但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折腾了。
算了吧。
我这么想着,不知不觉走回到了教学楼的楼道里。学校专门留出了几个空教室给有意愿的学生作晚自习用,而现在那些教室里,一如既往地坐满了人,个个垂着眼眸,目光专注。
今晚的我本该依旧是他们其中的一员,可是此时此刻心里的迷茫与不安,让我再无法平静地用学习来自我麻痹。
教室里泄出来的光一直蔓延到我的脚尖。我低头看着,却往后退了一步,直接在楼梯上坐下。
那个时刻的我,背对着亮光,眼前是黑暗。
去与留
这是我这些天第一次,在晚自习时间放任自我地刷手机。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各种推文,带着“985”、“学历”、“内卷”等各种字眼。这些都是贴在与我同行的这一代年轻人们身上,引人注目的标签。
我麻木地翻阅着,接受各种焦虑信息的冲击,破罐子破摔。
直到,“考研失败”四个字出现在我眼前,我才将不自觉划动的指尖停了下来。
之前在备考复习过程中,为了检验自己的语言水平,我去考了雅思,也因此了解了几家留学机构。
而现在浏览到的,正是公众号的其中一篇推文。推文里的主人公,在去年的考研失败后,就开始着手准备留学,他在文中详细地讲述了自己这份经历。
我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,与此同时,脑海中的记忆也被猛然拉回到年初和朋友吃饭时,她也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我,或许可以考虑下留学。
可对于我一个二十年来都扎根在家乡城市的人来说,不仅没有这份心,甚至觉得这样的选择离自己太过遥远。
我从没有想过要去留学。
可是这一刻,怀抱着对求学深造的未竟憧憬和强烈抵抗着内心失落的不甘,我开始重新审视并认真考虑这条路的可行性。
“喂,爸。”我怀着心里的某种决定,拨通了家里的电话。
“囡囡啊,怎么了?”我爸的语气还挺开心,毕竟平常这个时间点我都在顾着复习,不会打电话回去。
我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,然后将整件事情说了出来,包括我对于留学的想法。
说完后,手机的另一头沉默了。最后,我爸问我——复习了这么久,原来的路就不走了吗?
但原本,我所有的复习准备都是为了那所学校。而现在不管是更换考研目标,还是申请留学,事情也都要重头开始做。
我跟我爸解释过后,他便劝我换一个学校考。毕竟留学这件事情我爸并不了解,而且让我一个人跑那么远,他也不放心。
我握紧了手机,手心出了不少汗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下一刻自己的心情。
父亲口中简单的一句“换一个学校考”,是我难以想象的巨大工程——大到院校选择,小到每日规划,所有的一切都要“归零”,然后重新再来。
正如往后的每一天,我依旧循着熟悉的校园步道,走到熟悉的教室,坐在熟悉的位置上,但学习小憩间,抬头看见的却再不会是那般轻松的风景。
“爸,我……”总有些话没那么容易说出口。
我爸等了一阵,没听到我的下文,便问我怎么了。
“就……就是有些累了。”我搜肠刮肚,最后在乱成一团的情绪丝线里,也只理出了这么一条。
我爸叹了声。“算了,换条路试试,应该也挺好的。”我原本还浸在情绪里出神,听见这句话,眼泪就比理智先反应了过来。
我爸大概听出了什么,却没戳破,只语气如常地说:“没关系,囡囡。生活就是这样,变化猝不及防。没什么好怕的,但你要勇敢地去选择。”
后续,我已经记不太清自己用混沌的哭腔又说了什么。只记得最后,挂了电话,所有疲惫和压力完全释放,我扶着走廊栏杆,长呼出一口气。
这时,我终于抬起头,看一看月亮。
从零开始
哪怕是现在回忆起来,依旧觉得那一天的夜晚兵荒马乱。
短短几个小时内,我经历了考研无望到转战留学的大落大起,那段时间里所有的想法和决定明明都是出自于我自己,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。
因为不可抗力的变化,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努力和期待全部“归零”。
可是有时候,打乱原有生活的不一定是噩耗,也有可能是契机。
当初准备跨专业考研时,身边许多人都曾告诫过我,这条路并不好走,并且我所选择的专业离自己的本科跨度实在太大,即便提前准备,也相当于是重新学习,上岸的希望其实很渺茫。
我何尝不明白?可心里一腔孤勇,就是要不顾一切地往终点线冲,任凭别人怎么说都拉不住——直到现实将我的跑道彻底堵住。
我被迫走回起跑点,将目光看向了另一条赛道。
那条赛道的前方是我不曾踏足的领域,所以一开始我且看且行,逐渐变成慢跑,最终才决定冲刺。
我意外地在这条新跑道的尽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,于是我回过头来,在终点看着被堵塞的旧跑道,第一次觉得,命中注定的“归零”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。甚至,它让我迈出了另一步,从而看到了诠释未来的另一种可能。
我想“归零”一词,可以有很多种解读,而其中一定有一种名为“机遇”。
重回起点并不可怕,因为奔跑过程中的沿途风景早已被你尽收眼底,任谁也无法收回。真正可怕的是失去再次起跑的勇气,错失更多令人耳目一新的盛景。
希望自己永远保有这份“从零开始”的力量,跟着心脏的跳动一起,去开拓人生更多的可能。
-END-
作 者 | 三分之七
编 辑 | 顾佳静
责 编 | 蹇斯琪
图 源 | 网 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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